相比起還要一陣時間才能到達京城的漠北軍隊，就在京城裏的沈家得到封賞的速度要更快些。原來，沈家由鐵匠開始發跡，到現在也仍然經營著鐵器，小到菜刀剪子，打倒戰場上的刀劍矛盾，都在沈家的經營範圍之內。

而沈家得到的封賞，則是因為在這場戰役中，沈家無償向朝廷捐獻了一批質量上乘的兵器，才在眾多商人中展露頭角，得到了皇上的賞識。胤徹傳下聖旨，表彰沈家的義舉，而且刺瞎了不少的奇珍異寶，一時間沈家下人為了搬這些東西在沈家忙來忙去。杏兒並不知道這件事，所以看人搬著一件又一件東西路過她的院門口的時候心裏還是有一點疑惑的。

晚上吃飯的時候，杏兒順嘴提了一下：“今天府裏忙來忙去的，是有什麽事嗎？”

沈行言也未多想，畢竟這是好事，就對杏兒回道：“是我們家提供的兵器幫朝廷軍隊在漠北打了勝仗，所以受到了封賞，”原來是這樣，那程軒現在一定是春風得意吧，如果他看到被賣到青樓的我並沒有別人想象中慘，他還會那麽得意嗎？杏兒打定了主意，要去程府溜達一圈，讓他看看自己過得有多好，才能讓他後悔放棄了我。

過了幾日，打聽到漠北軍隊應該在此日進京，杏兒換上了她最華貴的衣服，戴上了沈行言送給她的雍容華貴的首飾，把自己打扮的光彩照人後，施施然上了馬車一路到了程府。

杏兒站在程府門口，心情覆雜的想，程軒見到他，是會愧疚呢，還是根本不屑一顧？

門口路過的丫鬟婆子認出來了杏兒，紛紛詫異到不行，一個口無遮攔的婆子嘲弄道：“呦，這不是杏兒嗎？怎麽，在青樓遇上有錢的恩客，攀上高枝了？看看你這身上穿的帶的，得不少錢吧！命可真好。不過啊，這雞啊，就是跳上多高的枝，也還是雞，比不得鳳凰！”

這時程太太也接到了程軒所在的軍隊即將回來的消息，因此早早的就到了大門口。正遇上杏兒被人說，程太太用眼神餘光掃了一眼杏兒，心想這杏兒就算是穿的再貴，臉上再淡定，也改不了本質，仍然是從前的那個丫鬟而已，永遠成不了什麽氣候。

杏兒也感覺自己回來這一次有一點狼狽，盡管全副武裝過，可還是對旁人的議論和程太太的無視無法做到無動於衷，心裏還是會難過。

正當這時，門口的眾人看到隔壁的同樣參軍的少爺帶著重重一車的封賞，被家人簇擁著進了家門。季錦曦恰巧也跟在程太太的後面走到了門口看到了這一幕，她期待的問程太太：“是不是程軒也快回來了？”程太太淡定回道是的。

眾人便歇了心思，安靜的等在門口，等待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等了好一會，巷口才又出現了身影，季錦曦看到有人，立刻想要開心的迎上去，不過卻被程太太拽住了，季錦曦剛想問為什麽，卻感到程太太全身都在微微的顫抖。

季錦曦疑惑的重新向巷子口看去，那人確實不是程軒，程軒應該更高一點才對，而且那人還擡著什麽東西，若是封賞的話不至於連車都沒有吧，那她擡著的是什麽呢？黑漆漆的，那麽個形狀，怎麽看著倒像是...棺材？

意識到那是什麽東西之後，季錦曦承受不住刺激，一下子暈了過去。

杏兒隨著那些人的走進，看清了並沒有程軒，可這些人又確確實實是沖著程家來的，而且就停在了程家門口，那麽，唯一的解釋就是，程軒躺在棺材裏面？怎麽會，程軒怎麽會死？程軒怎麽可以死？

杏兒猛地沖向了棺材，想用自己的力氣把棺材蓋推開，嘴裏嚷嚷著：“程軒你出來，你是不是不想看到我才躲在裏面的？是不是？你還活著對不對？你欠我那麽多，你怎麽可以死，啊？”

擡棺材的人看不下去了，上前制住杏兒的手，痛心的說道：“你別這樣，程軒確實已經死了，棺材裏的也是他的屍體，你就讓他入土為安吧別讓他死後也不得安寧。”

杏兒狠狠地攥緊了拳頭，指甲陷入了肉裏，流出滴滴鮮血。她的聲音也變得淒厲起來：“程軒，他是怎麽死的？”

那小兵低下了頭：“是我們對不起程軒，我們平時還總是嘲笑程軒貪生怕死，沒想到後來在戰場上其實是他帶著我們上陣的，他消滅的敵軍人數也是最多的，只是因為要護著軍醫隊還有我們，才在設陷阱的時候被敵軍找到破綻，從背後偷襲的程軒。不然，論軍功，程軒也能當個什麽大官的。”說完，他已經眼圈紅紅，泣不成聲。如果他們能多堅持一會，等到朝廷援軍趕到，也許程軒就不用死，如今，說什麽都晚了。

杏兒受不了這刺激，仰頭望了一眼天空之後竟笑了起來，似哭也似笑：“哈哈哈哈，死了好，死了就不用煩惱了，程軒我告訴你，你就是死了，也還是欠我的，這輩子欠的，下輩子還我！”她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不顧臉上哭花的妝，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不停的重覆這幾句話。丫鬟婆子們目目相覷，這杏兒竟然瘋了！

程太太面上仍然很平靜，平靜的似乎有些詭異。她穩重的處理好了棺材的安置，安排了擡棺的小兵的住處，遣散聚集在門口的眾人，安頓好已經瘋了的杏兒，請來了大夫醫治暈了的季錦曦。待忙完這一切後，程太太回到了自己的房裏，剛剛坐下，再也忍不住心裏的悲慟，一口鮮血從口中噴薄而出，染紅了被褥和衣襟......

紫禁城裏，皇帝為了這場大捷高興了有一陣子，皇帝高興了，也就不像往常那樣喜怒無常了，底下人的活計也更好幹了，於是整個皇宮都是一片喜氣洋洋，胤徹坐在禦書房，忽然想起論功行賞已經過了一輪，也該給那些家裏有人犧牲在戰場的人家一些另外的撫恤，以示皇恩浩蕩。

於是胤徹叫太監取來犧牲在戰場上的人的名冊一一翻看，定一個賞賜的標準。

他翻開第一頁，赫然發現紙上寫著程軒的名字。怎麽會？程軒那麽會投機取巧，必定也是貪生怕死之徒，怎麽會殺了那麽多的敵軍最後自己還死了？胤徹還以為是同名同姓之人，但仔細一看這人的籍貫及家人，都與自己認識的那個程軒別無二致。這下可以確定了，確實是程軒，那麽，自己該怎麽辦呢？

程府裏，程太太的院裏彌漫著一股又苦又澀的中藥味道，原來程軒屍首被帶回程府當日，程太太雖然面上不露表情，實則受了很大刺激，一喜一怒之下，回了屋子後吐血暈倒在了床上，直到丫鬟發現她沒吃晚飯敲她的房門沒有人應聲闖進去才發現的程太太暈倒在床上。程府中管家的夫人倒下了，沒有人主持大局，又遇上這樣的事，整個程府人心渙散，亂作一團。

管家去給程太太請了大夫，卻得知夫人一時半會起不來的消息。管家又急匆匆的去找大少奶奶季錦曦，季錦曦目光呆滯，盯著一個地方就能看大半天，旁人和她說話她也沒什麽反應，恍若一具行屍走肉。大夫說季錦曦這是受了刺激，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辦法，心病還需心藥醫，只能等著她自己走出來。

管家別無他法，只能去了城郊的客棧找程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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